「藤井同學留下了一封遺書。」
教室裡的空氣突然晃動了起來。大家都沉默無語,四周一點雜音都沒有,但整間教室感覺起來卻像颳過一陣風般地搖晃了起來。
「因為我還沒有看過,也不清楚到底寫了什麼……」
老師無力地把頭垂向一旁,吐出一句「不過……」後,說到一半的話就突然頓住了。
教室靜靜地晃動著,慢慢地、慢慢地……,緩慢到令人幾乎感覺不到般的,一面大角度地傾斜,一面晃動著。
老師深深嘆了一口氣。與其說他是因為下定了決心把話說出來而嘆氣,不如說是紙包不住火、事到如今不得不說明白才發出嘆息。
「藤井同學的父親……想問清楚一些事情。」
問誰?老師並沒說出口。
他也沒告訴我們,遺書上點名寫到幾位學生的事。
但我們動搖不安的視線卻都略帶閃躲、小心翼翼地投向三島、根本與堺翔平。
「遺書的內容學校會處理,你們不要輕舉妄動,知道嗎?下午的課、明天的課,都要像平常一樣正常學習,至於後天早上集合的時間跟地點,今天放學前會宣布。總之,聽從學校的指示,不要輕舉妄動!」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老師說話的語調已經不再帶著淚意了。跟高漲的情感相比,今後該怎麼處理才好的疑惑,大概已經占據他更多心思了吧!
「值日生到辦公室來拿花跟花瓶。」說完這句話,老師便走出了教室。
時間配合得剛剛好,老師才跨出教室門口,空中便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響。
那究竟是媒體採訪直升機,抑或只是剛好經過學校附近的直升機,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搞清楚。
不過,直升機的影子籠罩在我們頭頂上的情景,至今想起來依然相當鮮明,而從天空中傳來的聲響,也依舊殘留在我的耳邊,遲遲無法消失。
***
躺在保健室床上的中川小百合,也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。
自從早上得知藤俊自殺的事後,她便一直覺得頭痛想吐,所以第二堂課下課後便到保健室去了。躺在床上的她,不但無法入眠,還必須用盡全身氣力,才能忍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尖叫。
她渾身發冷,不停地顫抖著。電話中藤俊的聲音,不斷地盤桓在她的腦海裡。
不是、不是、不是的……她一再地在心中重複著,想要打散藤俊的聲音。
跟我無關、跟我無關、跟我無關……她像念咒語般不斷默念著。
沒有必要覺得抱歉,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可憐。她強迫自己一定要如此斷定,並堅守這個立場。她害怕,如果自己為藤俊的死感到悲傷,心裡的某樣東西便會在瞬間崩壞。如果說了對不起,如果道歉了,她或許會霎時就將自己捏個粉碎。
她那時還不知道──
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藤俊的遺書裡,也不知道藤俊將她的生日禮物宅配給她了。
***
那時的我,也什麼都不知道。
因為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藤俊列為「好朋友」,所以當富岡老師離開後,我便帶著像看以霸凌為題的電視劇拍攝現場的心情,遠遠地、呆呆地望著教室。
既不是主角,也不是配角,我只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A同學──攝影機根本不會對焦在我身上,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出現在畫面中的模糊身影罷了。
這齣戲,當然有主角。最適合演出反派的那群傢伙,正頂著蒼白的臉,嘰嘰咕咕地交談著。雖然聽不到說話的聲音,但從他們的表情跟動作看來,三島和根本似乎正一起嚴厲指責著堺翔平。
「都是你的錯!」
「都是你欺負他欺負得太過頭了,他才會死掉!」
堺翔平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,回嘴說了什麼。不過,三島和根本硬是這麼下了結論,絲毫不退讓一步。
好害怕、好害怕,拚命地想推卸責任是吧?我懂。我冷冷地將視線從他們三人身上移開。你們還真是一群笨蛋!然後邊想著,邊勉強鬆了鬆自己僵硬的臉頰。
不管他們怎麼串供,怎麼計畫把責任都推給堺翔平一個人,都沒有用。因為富岡老師調查事情始末的時候,一定會詢問班上每一個同學,或許還會叫我們寫報告吧?說不定甚至會要我們一個一個輪流在全班面前講出反省的話──談論霸凌的連續劇就會這麼演!然後,不管大家再怎麼害怕那三個人,一定都會勇敢地說出:「就是三島、根本與堺翔平霸凌藤俊的!」
確定犯人是誰了!而我們,就是那些膽小又狡猾的目擊證人,只要說出主嫌,便不用再跟藤俊的死牽扯在一起了。
想到這裡,我鬆了口氣,終於接受了藤俊自殺的事實。
女孩子們啜泣的哭聲還是一直迴盪在教室的四周,隨著她們的哭聲,我在心中悄悄念著:「藤俊他……已經不在了啊……!」
藤俊死了,在十四歲這年,上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再也見不到他了。再也看不到他的臉,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。
藤俊不在了,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。
昨天晚上七點明明還在這個世上的,現在卻已經不在了。
這樣,或許比較好吧……
與其每天都被欺負成那樣,死了或許會好一點……
藤俊,你現在輕鬆多了吧?
絕對不能說出口的話,幾乎與打從心底的嘆息一起被嘆了出去。一旦屏住氣息,想說的話便會貼在深處的心牆上,一點一點地滲入心底。
值日生從辦公室拿來了幾朵菊花,供在藤俊的桌上。過大的花瓶,讓原本的悲傷變成難以言喻的淒涼與寒酸。
桌子的抽屜裡空蕩蕩的,沒鎖上的置物櫃中也是空空如也──或許,在我們到學校之前,老師們一大早便整理過了吧?
「開什麼玩笑啊!」三島對著堺翔平大聲咆哮。
「你這王八蛋,我要宰了你!」根本也跟著怒吼。
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談話到底是怎麼演變至此的,但是適才縮在椅子裡的堺翔平,現在正低著頭,賭氣般地雙腳不停蹬著地板。
你們就放棄吧!
我瞟了那三個人一眼,又把視線轉回藤俊的桌子。
那張空無一物的桌子,已經不是「藤俊的座位」了……
只要把花瓶從桌子上頭移開,再換上其他任何一個人的桌子,看起來也不會有哪裡不一樣……
一直到後來我才發現,原來這是個悲傷到讓人難以承受的事實。
那天的午休,我所想的全都只是跟自己有關的事。
***
在課程結束後的班會課上,副班導大貫老師又出現了。他發給我們明天召開臨時保護者會議的傳單,並告知守靈與告別式的時間。之後,便像富岡老師一樣,一再地強調說不能去參加明天晚上的家族守靈。
「如果真的很想去的話,必須先向學校申請,並由父母陪同一起前往,絕對不可以自己一個人去!」接著,他又繼續說:「如果有不認識的人跟你搭訕,或是接到陌生人的電話,請立刻跟學校聯絡。幾點都沒關係,辦公室裡一定會有人留守。如果有人追著你一直問問題,即便是認識的人,都不必理會他。總之,不要說任何不該多說的話。」
「知道嗎?懂了嗎?」老師又重複提醒了好幾次。
這些話乍聽起來很直接,卻又微妙地兜著圈子。無論是富岡老師或大貫老師,雖然都非常嚴肅地對我們下達指令,但他們自己臉上卻也掛著困惑的表情與游移的眼神。
學校所擔心的,大概是媒體的採訪與街坊間那出於好奇卻又不負責任的流言吧?既然已推估到這種情形,可見在我們學生還不曉得狀況的時候,事態早已愈演愈烈了。
藤俊的父母親告訴學校,他們打算公開藤俊的遺書。雖然校長、訓導主任與富岡老師都拚命說服他們不要這麼做,但他們心意已決──除了霸凌藤俊的學生之外,校方對霸凌事件的視若無睹,也讓他們的憤怒與不信任感深刻到難以抹滅。
據說,藤俊的父母以「不這麼做,俊介不會瞑目」為由,拒絕了校方的請求。
「等告別式結束後就公開遺書。」他們這樣對來採訪的新聞記者說。本來,藤俊的自殺應該會以「被霸凌的國中二年級學生自殺」為題草草簡短報導便結束的,如今卻突然成了各報社紛紛派出分部大舉採訪的事件──甚至連當地的電視臺都出動了!當天,便有好幾家媒體申請到學校來採訪,而校方也被詢問是否會召開記者會。
雖然媒體窮追不捨,但我們卻什麼都不知道。兒子自殺身亡,而且遺體還是自己發現的──當時的我們,絲毫沒有顧慮到藤俊父親的心情。
一直到放學時間,教室裡依舊未聞往日的開懷笑聲,甚至連原本的啜泣聲也聽不到。大家幾乎都不交談,只是默默地整理書包,然後紛紛逃跑似的離開教室。
如果那時有人可以讓我們談談失去藤俊帶給我們的打擊,該有多好;如果當時有人肯讓我們瞎扯,也許會多少輕鬆一點。
不對,不能說是瞎扯。當天籠罩在教室裡的沉重氣氛,的確是一種悲傷,我們也確實受到了不小的打擊。只是現在想起來,一切,都淺淺的。悲傷很淺、打擊也很淺,就像是習字課時,那本印著淺淺示範文字的字帖一樣──就是覺得在那種時候,就應該要表現出那樣的情緒。一切,只不過是在模仿而已。
對不起。
我必須跟那個人道歉。
對不起,對不起,真的很對不起。一定得不斷地道歉好多次才行。
「我要你答應跟我的約定,並不是為了讓你跟我道歉呀!」那個人應該會這麼說吧?但是我和那個人的關係,的確只能從「對不起」開始。
只是,等到我完成跟他的約定之後,殘存在我心底的聲音又會是什麼呢?
至今,我依舊毫無頭緒。
***
在足球社參加社團活動時,別班的人問了我許多關於藤俊的事。不只二年級生,連暑假後就退社的三年級生都到社團辦公室來,追根究柢地打聽著──休息時間也一樣!那些討人厭的傢伙,非常令人不耐煩地重複問著相同的問題。
「藤井,真的被霸凌得這麼慘喔?」
「誰欺負他欺負得最凶?」
「聽說有遺書耶,你知道裡面寫了些什麼嗎?」
我搞不清楚,這些是不是就是老師所說的「不該多說的話」。我只說了我知道的事,其他不清楚的便三緘其口。
沒有一個人問──
「藤俊死了,你有什麼感覺?」
結束了足球社的練習回到家後,接著就換應付我老媽了。
不過,老媽跟朋友畢竟還是不一樣的,她不會只單方面問我。
藤俊自殺的事、找到遺書的事,早已開始在街坊裡傳了開來,而老媽也都聽說了。
所以,我倒是從老媽的嘴裡第一次聽到藤俊在自家庭院的柿子樹上吊的事。
還有,三島、根本與堺翔平的名字,甚至連他們霸凌藤俊的方法,老媽全部都相當清楚。雖然我很想問老媽藤俊自殺時是什麼樣子,不過對她來說,那種事並不重要。雖然她不斷說藤俊好可憐,但其實,說不定她根本早就沒心情仔細去設想他的難過與痛苦,老媽一心只掛念著的是──在藤俊的遺書上,我的名字有沒有被寫在裡頭。
「小裕,不干你的事吧?真的跟你沒關係吧?」
老媽一臉擔憂地重複問著,即使我說了好幾次:「沒事啦!我什麼也沒做。」她還是沒辦法安心。
愈聊愈心煩意亂,所以我騎著腳踏車外出了,時間是晚上七點多──就跟一天前的藤俊一樣,就連目的地也是便利商店。雖然在好幾天後,才透過新聞報導知道藤俊當天做了什麼事,但那一天,就像是被眼睛看不見的東西牽引著一般,我跟藤俊的身影重疊了。
站著翻完漫畫雜誌、正要走出便利商店時,我跟一名快步走進店裡的女人擦肩而過,那是個穿著灰色套裝的年輕女性,肩上還背著一個好大的手提袋。在跟我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,她露出一臉想跟我說些什麼的表情,但最後還是匆忙地快步直接往店裡走去。
兩天後,我又再次見到了她。她叫本多薰,是當地的地方報紙《東洋日報》的記者。雖然再次碰面時,她並不記得曾經跟我在便利商店擦身而過的事,但我們卻在之後因為藤俊自殺的事件而有很長一段時間的互動。不過,這都是後話了。
步出便利商店後,我騎著腳踏車四處亂走。雖然肚子餓了,但一想到老媽等在家裡的樣子,我就一點都不想回去。
就這樣騎了一陣子之後,我才發現自己竟正騎往藤俊家的方向。真的是在無意識下,只是稍微刻意繞了一點遠路,沒想到卻逐漸往藤俊家接近。在察覺到的那一瞬間,我有點不知所措,但躊躇了一陣子之後,便帶著明確的決心一下下地踩著腳踏車踏板前進。
我們的學區位在人口十幾萬的都市的外圍,街道沿著與鄰近都市交界的河川一同蜿蜒著。一直到我要念小學的時候,我們才搬進父親貸款買的新房子;在那之前,這裡幾乎大多是被農地或稻田圍繞著的老舊農家。
直到祖父那一代為止,藤俊家一直都是務農的。雖然後來田地都賣掉了,但以前留下來的建地依舊比附近其他住宅大上一倍,庭院裡的樹木也長得高聳挺拔,所以藤俊才有辦法上吊在柿子樹上。
河堤上,設置有腳踏車與行人專用的道路,街道的高度比河堤低一些。藤俊的家就在眼前街道最外圍的地方──房屋面對河川,被稻田與農地包圍著。從河堤這邊看過去,一覽無遺。
雖然過了七點之後,幾乎已經沒有陽光了,但是因為只有藤俊家不斷有車輛與人們出入,所以一看就知道是哪一間。
從河堤下去後,便可以到藤俊家的旁邊了,但我卻連走到那裡的勇氣都沒有。我握著腳踏車的煞車桿,跨坐在椅墊上,遠遠凝望著藤俊的家。
屋子附近停了好幾輛車子,每個房間都燈火通明。藤俊的房間在二樓,透過窗戶可以看出裡頭亮著燈。雖然因為拉上了窗簾,所以看不清楚裡面的狀況,但感覺得出來似乎有幾個人在裡頭。
我將視線移往庭院。
主屋附近的區域,灑落著從客廳裡流洩而出的燈光,但更遠的地方,卻被黑暗包圍著,根本無法看清庭院裡到底有幾棵樹,哪一棵是柿子樹。
昨天的這個時候,藤俊就是在那裡上吊自殺的。
如果昨天也有人像我現在一樣,從河堤上專心凝望著這個方向,說不定便會發現藤俊掛在樹枝下的身體。不!在那之前,要是藤俊知道河堤上有人,也許就會放棄自殺了。
根據從老媽那裡聽來的傳言,藤俊似乎把腳踏車放在家門前,連玄關都沒進去,便由建築物與圍牆間的縫隙走到庭院裡去了。
當藤俊從接近廚房的那扇窗戶外面走過時,說不定可以聽到廚房裡的聲響與說話聲;反過來說,如果廚房裡是安靜的,伯母或健介或許就可以察覺到外頭的腳步聲和動靜了。
當時藤俊大概是躡手躡腳地一路走到庭院去吧?話又說回來,人在鑽牛角尖的時候,可能也沒心情想這麼多。走過窗戶外頭的時候,他應該是彎著身子的吧?如果不這麼做,只要透過磨砂玻璃窗,裡頭的人就很可能會看到他。為了走向自己赴死的地點,藤俊真的做了這麼多事嗎?還是說,其實他根本就沒考慮過自己會不會被看到,只是那時候伯母跟健介剛好沒朝向窗戶那頭看而已呢?
心口突然一緊,我無法繼續看著那個庭院,只好轉身面對著河流。河流緩緩、蜿蜒地流著,懷抱著河中央長著茂盛蘆葦的沙洲;河堤上的草叢裡,蟲子鳴叫著;西邊的天空,僅殘留些許夕陽的餘暉。
昨天傍晚,也是這樣的天氣。藤俊或許也一樣從庭院裡看著天空,說不定,他同樣是從河堤上騎著車下去,一路騎回家裡的。
我今天所看著的天空,跟藤俊昨天看的天空,究竟有哪裡是一樣的,而哪裡又截然不同的呢?
我的心口愈揪愈緊,而且還灼熱了起來。我並不覺得悲傷湧上心頭,也不認為藤俊很可憐,但胸膛卻像被針刺般的疼痛、像沸騰般的炙熱。一種之前未曾有過的感覺、無以名狀的情緒──連該怎麼形容都不知道的感受就這樣翻騰襲來,讓我幾乎禁不住想對著天空大吼大叫。
從藤俊家的方向,傳來了男人說話的聲音。在玄關外頭,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與一個穿著馬球衫的男人正面對著彼此。穿著西裝的男人似乎正要離開,而穿著馬球衫的男人則是出來送客的。穿著西裝的男人兩手一擋,示意對方送到這就好了。「哥,請你陪在小俊的身邊吧……」
穿著馬球衫的男人,用手撐著玄關半開的門,不好意思地向對方點了好幾次頭後說:「明、後天,還要多麻煩你了。」他的模樣看來非常疲憊──雖然在玄關的燈光照耀下,沒辦法看清楚他的表情,但連我都能感受到他已經精疲力竭。
「總之,哥,你多少也休息一下吧……」
「嗯,我知道。」
「不用顧慮我,請你早點回去小俊身邊吧!」
穿著西裝的男人向後退出了門外,三步併兩步地跑進了停在停車場的車子裡。穿著馬球衫的男人,並沒有把手從門上移開──說不定唯有這麼撐著,他才不會癱軟在地。
車子開走了,穿著馬球衫的男人以九十度鞠躬目送車子離開之後,才把頭抬起來。僅是抬頭的動作便讓他有點踉蹌,他趕緊又抓住了門板。隨著光線的變化,男人的側臉被照亮了──那是一位輪廓跟藤俊十分相似的人。
我將視線移開,用力地踏著腳踏車的踏板。一直到離藤俊家很遠很遠了,我仍然喘不過氣來,只能一個勁兒地騎著腳踏車。
曾幾何時,胸口的炙熱與痛楚已經消逝而去,但取而代之的空洞感,卻像陣陣的風從心口一路穿透身體,再從背後呼嘯而過。我一隻手抓著腳踏車的把手,另一隻手握拳不斷敲打著心窩──「你沒事吧?你在這裡嗎?你沒事吧?不要緊吧?」彷彿敲打門扉般探詢著什麼似的,不斷敲打著。
這一切, 就發生在我跟那個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時候。
該怎麼稱呼他才好?真難決定。
那個人好像也注意到了。相識已經二十多年,雖然也早就交談過許多次,但我卻一次都沒喊過他。
叔叔──。
藤井先生──。
藤俊的父親──。
不論用哪個稱呼都不對勁。我讀小學時便見過藤俊的媽媽,對她,我明明可以很自然地喊她「阿姨」,但在面對藤俊死後才見到的那個人,我就是沒辦法喊他一聲「叔叔」。
那個人對我也是這樣吧?他始終都沒叫過我的名字。
我會跟他說話,他也會跟我交談,但是,在我們的對話當中,始終沒有出現對彼此的「稱呼」。
斷續從口中流洩而出的絮語,一面微弱地搖晃、飄蕩著,好不容易才傳進了對方的耳朵──這些年來,我們一直持續著這樣的交談方式。
關於這二十年來的故事,此刻,我也正自言自語般地訴說著。
這一切,希望可以傳達給那個人──我如此祈禱著。
完整內容,請見:《我,成了大家的祭品:十字架──我們依著自己的意志,將藤俊獻給了欺負他的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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